【景符同人】梦话

更新时间2023/8/30685 浏览同人鉴赏
全文1.2w+
尽力去贴合原作了,补了一点点设定,如有ooc致歉。
推荐搭配《银临-不老梦》食用。
来世再漱月鸣筝 也许还能道声久别珍重
天意总将人捉弄 怎奈何身不由己情衷
于万人中万幸得以相逢 刹那间澈净明通
成为我所向披靡的勇气和惶恐
裂山海 堕苍穹
爱若执炬迎风 炽烈而哀恸 诸般滋味皆在其中
韶华宛转吟诵 苍凉的光荣 急景凋年深情难共
是日,神策府。
青镞快步走来,行了一礼:“将军,太卜大人求见。”
“她来求见?倒是稀奇。请。”上首的人神色淡淡。
门开,少女脚步匆匆,神色与往日大为不同,上首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坐直了身子。
“穷观阵阵基符箓扰动,几难成卦。同时星象有变,太卜司多次推演得出卦象涨落于坎、艮之间。”少女顿了顿,“我认为这件事必须尽快亲自禀报将军。”
坐着的人站起来,转身看向窗外点点繁星,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低声道,“坎、艮之间,大凶。和建木之祸那时候一样呢。”又转过身来,嘴角带上一抹笑意:“说来,那件事过去了多久了?”
少女盯着眼前笑意盈盈的人,垂眸,吐了一口气,“回将军,一百八十七年了。”
“是吗,那还真是有段日子了。”那人点点头,轻声道:“此事我已知晓。太卜辛苦了。”
阶下的少女缓缓告了声退。出了神策府,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仍是那紧紧握住椅背到关节发白的手。
她知道将军并不似表面那般风平浪静。
建木之祸起一百八十七年,是她青雀任太卜一百八十七年,是景元将军陨殁一百八十七年。
也是符太卜成为符玄将军的第一百八十七年。
 
一百八十七年前的建木之祸,景元本身就在和幻胧一役中重伤,而幻胧早在战前就在建木中埋了后手,她负伤逃离后不久建木再次滋长并体现了一定攻击性。
丹恒经历过蜕鳞之刑,力量并不完整;长出龙角就长不高的新任龙尊白露更是不行。
景元只得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与丹恒合力封印建木。幻胧等的就是这一刻,之前做的手脚起了作用。景元遭到暗算,仍拼尽全力完成了对建木的封印。
然后,药石无医。再然后,依景元将军的遗命,符太卜入主神策府。
符玄继任将军之后并没有多开心,或者更确切一点,是完全没有开心。
可能是因为她想要的将军之位是景元心甘情愿亲自让来的,而不是什么前任将军殉职太卜紧急继任的无聊戏码。
但她也没时间难过,因为要做的事太多太多。处理各司呈启的要报,监督云骑操练,盯着镜流罗刹彦卿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处理好太卜司事务交接,看着青雀好好干活……每个月去小龙女那晃一圈倒成了她难得的休憩时光,但也只有片刻。只有到了深夜,她才能勉强休息一下,让思绪回归自己。
符玄想起来第一次正式见到景元的场景。
那是一个秋日的傍晚,风吹起银杏叶然后又簌簌飘落。她通过层层考核终于成为太卜司之首,前去拜见将军。景元在神策府的后院等着她,面前摆了一张棋盘,懒懒地坐着。
符玄行了一礼,正准备做个自我介绍和简单展望,之后等着将军对她的工作作出指示。
景元却抬抬手:“符卿。是吧?”“是。”“符卿的履历我已经看过了。真可谓少年英才……唔…天才应是更为恰当,罗浮能有符卿助力真是一大幸事……”
符玄警惕地看着景元对自己一通天花乱坠的吹捧,认为他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如……”果然!她就知道!“符卿陪我下盘棋?”符玄坐了下来,腰背挺得笔直,死死盯着棋盘。
景元依旧半敛着眸。——所以符玄对于景元的初印象十分不好。
逆着光她看不清景元的表情,但即使只是轮廓,也是个漫不经心的轮廓。漫不经心地捻棋,漫不经心地落子。
许是符玄的不满太过明显,景元在下次落子之前迟疑了许久。而在符玄眼里,这个迟疑也是漫不经心的——太过明显的疏漏。
符玄赢了棋愈加气愤,离开神策府之后更是越想越气。觉得景元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连认真对弈一局都不肯,不过就是觉得自己年纪小难当大任,没准太卜过几天就要换人罢了。
“等着瞧吧景元,我一定会做出个样子来的!不仅太卜,我日后还要做将军!”她甩甩袖子,越走越快。
她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想笑。
景元的漫不经心大抵是真的困,之后他拿这件事取笑她的时候甚至能将当时乱七八糟的棋局复原的分毫不差。
还是放在眼里了,她想。
符玄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景元改观的。
是她第一次站在台上面对着下面乌泱泱的云骑讲话景元站在她背后的时候;还是他力排众议支持她的决策,说“我认为符卿的方案更好”的时候;又或者是他运筹帷幄之中大胜之时神采飞扬的时候;也有可能就是在他每天“符卿长符卿短”的时候……她记不清了。
她只知道后来她相信景元,景元也相信她,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可如今,她倒宁愿她和景元没那么默契——如果那样,他深入建木的时候是不是就会多考虑一下,多迟疑一下?
可惜没有如果。符玄捶了捶肩头,继续埋首于公文之中。
更深露重,符玄终于批复完了所有的要报。上任半年有余,以雷厉手段解决了一些乱子,也算是坐稳了将军的位置。
她伸了个懒腰,刚想回房休息,却不小心把用来照明的夜明珠碰落在地,珠子圆润,骨碌骨碌没了踪影。
“……”
这颗夜明珠是当时景元硬拉着符玄去挑的,借口是“啊符卿你们卜算之人对这些珠啊球啊的都比较了解,我就是妥妥一个外行了,还要靠符卿帮我掌掌眼”。
“怎么不固定好啊……”符玄暗骂一声景元败家,长叹一口气,还是老老实实蹲到地上找珠子。
夜明珠滚落到两个柜子间的夹缝之中,符玄费了老劲伸长了手才把它拿出来,刚要起身,却发现柜子侧边有一个按钮,若不是此番为了拿夜明珠,她是决计不会发现的。
符玄一贯警惕,翻遍神策府找了一根长长的棍子,隔着八丈远按下按钮,并没有想象中的暗器飞出来。“也是,这可是他自己的书房。”符玄拍拍脑袋。
按钮打开了旁边的抽屉,里面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只有一摞小册子。上面写着“养小狸奴日志”,又把“狸奴”划掉改成“雀儿”,后来又改了回去。
符玄嘴角抽了抽:“他到底在养什么啊……还有这种日志也能重复利用的吗?”摇了摇头,翻开了第一页。
那夜,符玄第一次知道,原来极度悲伤的泪水是无声落下的。
 
“十月十七
今日傍晚在神策府后院约见了新晋太卜。
小姑娘穿着粉衣,像小雀儿一样,唉,年轻真好。
就是见我有些局促。我看过她至今的所有考卷和策议,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或许有天能代替我吧哈哈。
怕就怕她甫一主事,过于忌惮我或是过于依赖她的天眼(虽然我也不知道她的天眼是怎么用的),平白磨灭了她自己的天赋。故索性装作不重视她罢了。
倒是没想到小姑娘气性这么高,能看出来她是极力压制了。
看来以后不必再担心她会怀疑自己,就是更可能需要磨磨性子。
小雀儿是不妥当了,倒像只炸了毛的小狸奴。咪咪能从狸奴变成大狮子,不知道这位符卿能不能行。我且看着。”
“三月十二
会议结束后符玄来找我说要谢谢我请我吃饭。
我笑着问她没听过坊间传闻吗,她瞪大眼问什么,难道说为了避嫌太卜不能请将军吃饭吗。
我说不是。
她说如果是什么‘暴食将军’之类的话,她今早才领了俸禄,没问题,捏着荷包,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
我笑得停不下来。摆摆手让她回家好好把她的提案完善好,大获全胜之时再请我也不迟。她开心地捂着荷包回去了。
我替她说话并非徇私。
符玄的提案虽然冒了风险同时有些不足,但是却是几个提案中收益最大的。
风险不是不能规避,罗浮也不该是垂垂老矣死气沉沉。
符玄还是不够自信。
虽然现在在我面前逐渐有了底气(可能是第一次见她棋下得太烂,装过头了),但是有些场面还是会慌。
前两天她讲话我站到她背后本来是想偷偷教她些技巧的,结果刚站定她就好了,真是神奇。是不是这就叫狐假虎威?(千万不能让符玄看到这段话。)
符玄应该是在哪里都自信的。她有这个资本。”
……
“七月初七
符卿好几日没来神策府了。
难道是最近没有什么星象?不应该啊,前几天我看明明有很多星星。
干脆今日去一次太卜司吧。
看到她了,没精打采的。
问了问不是生病,原来是听了坊间传言说她性格不宜当太卜不如另一位卜师。让青镞去查查这传言吧。
姑且安慰了她几句,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
小狸奴还是张牙舞爪的好。”
“八月三十
当时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就让青镞去了,没想到还真是有人捣鬼。
药王秘传,想做什么呢?这次还真的多亏了符卿了。
唔,她也听进去了,可喜可贺。
答应她的事也要做到,那今日再多看一个时辰的公文罢。”
……
“十一月初五
巡视一圈回来,符卿站在神策府前等我。
看见我,想跑过来,跑了两步又停下,大抵是想起来自己是太卜司之首了。
我走过去,她眉飞色舞地和我说她又观测到了什么新天象,又怎么改进了穷观阵。还是像只欢快的小雀儿。
她说罗浮这几年的卦位都是大吉,一定会有好事情。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我低头看她,她眼睛亮闪闪的。
但我怎么总感觉里面有一种‘罗浮这几年没什么事我觉得我来当将军也可以’的意思,唉,可能是太困了罢。”
“十二月初九
我之前果然没看错。
前几日我称赞她时打趣说要不干脆符卿来做将军,她说好啊。
这一定是蓄谋已久!
我被这句‘好啊’惊的乱了阵脚,随便搪塞过去。
这可从未有过。
景元啊景元,怎么能自乱方寸呢?
不过既然能明显地看出她不是在开玩笑,那也要认真考虑这件事了。”
“三月初三
符卿最近变得沉稳了许多,也更加认真努力了。
我确实是早就不想当将军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这样迟早把身体熬坏。所以我今天想了个妙计,带她去长乐天转了一圈。
彦卿出个任务都能买一堆剑回来,说挑夜明珠符玄目不斜视。本来还以为有了默契。
青镞不是说仙舟的女孩子都喜欢珠宝首饰这种亮闪闪的东西吗?难道是她平常看星星太多了?
唉,符玄和彦卿果然还是不一样啊。
转了一圈小雀儿明显又有活力了,时间没白费。
顺带去看了龙女白露和布防。
既然她想要做,那就带她去看看将军平日要干些什么。
嗯,夜明珠很漂亮。”
……
“五月十三
应星来了罗浮。
现在不过是小打小闹,大战在后面。
符卿又来问我什么时候让位给她。她现在可是丝毫不客气了。
怎么也要等接下来的多事之秋过去啊,我总不能把烂摊子交给她。”
“七月十八
明日,就是见分晓的时刻了。
我并不清楚我是否还能够回到神策府。但心境倒是颇为平静。
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能算的也都算到了。
没安排好的符玄也会补上。哈,她听到肯定又要说我惯会使唤她。
彦卿大家都知道他年纪小自会多加关照,龙女那边也不必挂念。
思来想去,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符玄了,毕竟她气急了也只会骂句‘坏蛋’‘可恶至极’,唉。
太卜司之首,没人觉得她需要被照顾。
她的能力早已足够胜任将军之位,然而心性纯粹却又倔强,过刚易折,我一直想不到什么磨砺她性子的好方法,索性一直护着。
可若有万一……那就让它没有万一。
若真有万一,过了这个坎,符卿就能成为一位合格的仙舟将军了。
若真有万一,符卿,愿你长乐。”
 
符玄早已泪如雨下。
“磨砺我?景元,你倒也不必拿自己当磨刀石。”她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连沁出了血珠都没发觉。
“景元,我不要做将军了。你别死。”她抱着那摞小册子,尾声已有压不住的哭腔。
她想起当时自己因为坊间传言闷闷不乐,景元来找她,她沮丧得不行,问他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当太卜,是不是应该变得更成熟一点冷漠一点,这样才更有说服力。
景元弯下腰,认真地平视着她的眼,他说他不太懂卜算,但他知道卜算一事应当顺应天意随心所为,而不是逆天而行违心而动,他说她的能力是经过检验有目共睹的,这种天赋装成矜贵冷淡的样子也得不到,而她有这种天赋。
为了变成别人期待的样子而更改自己纯粹是作茧自缚,人没办法满足所有人的期待。符玄先是符玄之后才是符太卜。
他说:“那我向你保证,起码我在罗浮之时,符玄可以做符玄。”
“骗子!大骗子!”符玄终于失声痛哭,即使她知道景元什么也没骗她。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直到东方既白。她抬手擦了擦早已干涸的泪痕,看着远方渐渐升起的朝阳,轻声却坚定道:“从今以后,符玄只是符玄将军。我会守护好罗浮的,一定会。”
青雀离开后符玄便立即召集诸神策府策士,刚刚敲定对策,一位云骑就急匆匆冲进神策府:“符玄将军!有云骑禀报,在鳞渊境附近发现反物质军团痕迹,残留的影像说,幻胧拜谒仙舟罗浮。”
符玄腾地起身:“你说,谁?”她几乎是咬着牙。
云骑咽了下口水:“幻…幻胧。”
“好,好!一百八十七年,幻胧,好!”符玄一甩衣袖疾步往外走,“传我命令,穷观阵加强戒备,终衍阵准备开启。云骑整备,随时待命。”
青镞从未见过符玄将军发如此大的火。
曾任太卜司之首的符玄继任将军之位后似乎一直是沉默而冷静的。虽然仙舟众人都称赞符玄将军惊人之姿却又温和谦逊。但是青镞却觉得,符玄只是什么都在意却又什么都不在意罢了。
现在这样的符玄将军,倒是有了几分旧时模样。
“青镞。”符玄的呼唤让她迅速回神:“在。将军有何吩咐?”
符玄停下脚步,从袖中掏出了一个荷包,“我要去终衍阵那。这里面的信物你亲自去交给镜流、彦卿、青雀、雪衣、驭空、白露,他们看到就明白要怎么做了,越快越好,拜托了。”
青镞应了声是,又猛然反应过来:“您要去终衍阵?可是刚刚您已下了命令,阵眼中的金人应该也准备启动了。”
她知道,建木之祸后,符玄始终认为幻胧绝不会就此罢休,坚持加固和改进着罗浮的军备体系,罗浮云骑军这么多年一直处于备战状态。
而终衍阵是符玄多年潜心所绘集防御与攻击一体的阵法,其关键在于阵眼。
七成以上的攻击都会集中于阵眼,而阵眼所受攻击越强,大阵造成的伤害越高,同时最高的伤害来源也会被锁定,除此之外,阵眼中之人的能力也会影响终衍阵的强度。之前担任阵眼的一直是工造司为此专门改良的金人,只要远程控制即可,完全没有必要亲临。
除非……青镞瞪大了双眼:“难道您要?!”
“是。我要去阵眼把金人换下来。所以,如果有什么万一,你用策士长之印打开神策府的暗格,我若真的……里面的禁制也会自动解除,里面有一道文书,就按那上面的做就好了。”
青镞张嘴刚想说话,符玄摆摆手:“无需多言。即使发生了最坏的结果,也能护佑罗浮至少五百年。再者说,如今青雀彦卿他们也能够独当一面了。况且这最坏的结果不过落在我一人生死之上,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可是您不能,也没必要……”
符玄扯了扯嘴角,抬眼看向青镞:“青镞,你知道什么是魔阴身吗?”
青镞不明白符玄为什么要在此时问这个问题。
符玄也没真的等待她的回答,仰头看着远方的暗色,自顾自地说下去:“建木之祸之前,我也问过列车组的人这个问题。当时我是拿记忆给他们打的比方,其实应该是情感的磨损。但现在再回想起来,或许记忆也没错。如果只是情感的消失,或许我在一百多年前就该堕入魔阴身了。所以呀,青镞。”
她又看回青镞,“没什么可是,也没什么没必要。快去吧,你的任务很重要,不能耽搁。上元节要到了,罗浮今年要好好过节。”
青镞闭了闭眼,胡乱地点了两下头,转身跑了起来。
她觉得符玄在胡说八道,她每天陪着符玄,自然知道她的情感炽烈哀恸,她对罗浮的爱不比景元少半分。
她也知道符玄心意已决。她知道这个小姑娘比景元更固执。
所以她只能快些再快些,完成符玄的交代,安顿好民众。
然后,向帝弓司命祈祷,向所有可能帮助他们的星神祈祷,祈祷他们落下视线,保佑这位年少的将军;更祈祷符玄庙算无遗策,天兵不战功。
即使过去了一百多年,符玄仍能记得,那年上元节,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听到一个小孩子脆生生的声音:“妈妈,为什么今年的庆典没有看到景元将军啊?”
“傻孩子,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景元将军为了保护罗浮的大家牺牲了。”
“嗯,我知道。那为什么看不到他了呢?过节的时候不都是要回家吗?”
那个女声叹了口气:“牺牲,就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为什么只有景元将军消失了呢?”
“唉你这孩子……”声音逐渐远去,但稚语童言,足够扎得符玄喘不上来气。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景元再也不会回来了,为什么只有他,为什么不是她。
而这次,总算轮到她来兑现承诺了。
符玄独自踏入阵心,闭目而坐,开启天眼,以手结印,低声述念:
“洞中虚玄,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上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夭缚邪,杀鬼万千,邪魔尽除,万恶伏藏!”
终衍阵启,金光闪闪。她闭着双眼,视野却愈发宽广和清晰,她看到了罗浮上的百姓,看到了严阵以待的云骑将士,看到了列位友人,看到了仙舟的一草一木,更看到了不属于罗浮的两个不速之客。
“幻胧……还有星啸吗。”
符玄将指尖咬破,出剑诀在空中飞速画了一道符,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通灵土地。闻吾号令。遇咒者死,道咒者亡,吾奉道真,立斩不祥!”
血色逐渐覆盖住大阵的金光,且势头越来越大,直至映照天地。
符玄引导终衍阵锁定了两位绝灭大君,幻胧和星啸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猛烈反击的同时两人向相反方向疾速行进,意图分散攻击。
符玄喉头一股腥甜,硬是咬牙压了下去:“你们,一个都别想跑!”手上更是加快了结印的速度。
幻胧星啸见势不妙,不再恋战,可符玄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当罗浮是什么!欠下的账,今天该还了!”
天眼泣血。符玄的脸霎时惨白,只有眉心和嘴角的鲜血红的刺眼。腥甜一股一股地往上涌,符玄却一直没有停下。
终于万籁俱寂。符玄瘫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被血色浸满的衣裙,笑了,她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的笑了。
“我穿红色,也蛮好看的啊。”
视野逐渐模糊。符玄咬了下舌头让自己清醒,她清楚自己此时的身体状况已经回天乏术,索性将自己剩下的所有法力全部注入终衍阵,
“乾清坤夷,否极泰来……岁记否泰,固守四郭。呼,这样,再加上……瞬间剿灭两位大君的震慑,至少能有……能有五百年。”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眼皮却越来越沉。
“罗浮,可一定要好好的啊。”
符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消散,恍然间,她又看见了那年漫天飞舞的银杏叶。
“景元,你是不是又当上将军啦,这次你可要亲自让位给我,处理你的后事,可太麻烦哩。”
 
沉睡了太久,头顶上的光线晃得符玄睁不开眼。
几声急匆匆的脚步,“呦,符卿,终于醒啦。”
太过有辨识度的声音让符玄挣扎着起身:“景元?!”
“嗯,是我。”景元温声应了,坐到了符玄榻边。符玄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怎么会?你不是……我不是也……”她惊得睁大了眼,遂又垂眸,抿了抿唇,“我这是在做梦吗?”
“现在不是,但刚才符卿确实在做梦。”符玄满眼怀疑,猜测是否又是幻胧出的什么阴招,右手偷偷在下面掐诀,刚起了个头就被景元按住。
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扭头看向白露:“白露小姐,您看这……您刚刚可是信誓旦旦……”
白露气得直跺脚:“哇啊啊!你不要以为你是将军就可以随便质疑我的医术!”她绕着符玄转了两圈,“哎呀就是她昏迷时神魂……算了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嗯……就当她是睡懵了好了!”
她把景元挤开,小脸凑到符玄面前,指了指自己,超大声:“我是白露,丹鼎司的龙女白露!”
又指指景元:“他是景元,神策府的将军景元!”
双手按住符玄的肩膀:“你是……”
“我是符玄,太卜司的太卜符玄。”符玄揉揉耳朵,“多谢龙女大人,我现在清醒多了。但是我应该没聋……也没傻。”
白露拍拍符玄肩膀,开心地从床榻上爬下来,得意地冲景元扬扬头,转身继续摇晃她的小葫芦去了。
“符卿可还有哪里不适?”景元低声问。
符玄摇了摇头。
让白露吼了两嗓子她现在终于回神,想起来了自己为何身在此。
景元重伤而归,她气得要死却还要主持大局,每日都去丹鼎司追着问白露景元什么时候能醒,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她便去开天眼追击幻胧想斩草除根,结果,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
之前的……只是个漫长的而可怕的梦罢了。幸好。
她抬头看向景元,却立刻被抓了个正着。“怎么了?”她尴尬地笑笑:“嗯……还是稍微有点头晕。”
景元还没来得及接话。
“什么什么?”白露放下手里的葫芦,两眼放光,“既然如此,要不要试试我新研究的电击疗……”
剩下半句在景元笑眯眯的眼神下憋了回去:“白露小姐,符卿她已经醒了。”
白露悻悻,连尾巴都蔫蔫地耷拉了下去。“唉真遗憾,”她小声嘀咕,“本来对付这种昏迷的人电击疗法是最快捷有效的!虽然就是有一点点疼吧。可将军非说什么太卜辛苦了让她多休息几天也好,结果就在我这里昏迷了将近两个月。真是我行医生涯的一大败笔!”
白露越嘀咕声音越大,“要不是看在你们都是为了罗浮的面子上!哇啊啊啊真是越想越气!我去找几副安神的药!”她扭头向符玄,“你,赶紧给我躺下不许乱动!”说完气哼哼地出了房间。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景元扯过一把椅子坐下,拿起杯子给符玄倒水。
“景元……将军,你为什么说我刚刚在做梦?”
景元笑了,把水递给符玄:“符卿可是说了梦话。”
“胡说八道!”符玄瞪大眼睛,“我们卜算之人从来不会做梦,遑论梦话!”
“哦,也对。”景元示意她快点把水喝了,“符卿神机妙算且所言向来驷马难追,那么那句话必然是符卿的要求。怪我怪我,怎么会以为是梦话呢?既然如此那我便允了罢。”
“你,你,我到底说了什么?”符玄有点慌张,杯子里的水也跟着晃来晃去。毕竟自己昏睡了那么久,万一真的说了……“不对,不管是什么都不能算数!毕竟那时候我还昏迷着!”
景元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符玄炸毛:“可符卿刚刚明明说自己从不说梦话。”
“你!”“我这个坏蛋?是不是?”他嘴角噙着笑。
符玄气得满脸通红,猛地灌了一大口水。“咳……咳咳咳咳!”
景元赶紧起身,一手把空杯子接过来,另一只手拍了拍符玄后背:“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符卿昏迷时确实说了一句话,只是我离得太远,没听清。”符玄一脸狐疑,景元一脸无辜,她只能作罢。
这段插曲过去,符玄问了下罗浮的现状,景元也一字一句认真答了。
话题自然又免不了到了幻胧身上。“将军,幻胧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你当时重伤她,我又给了她一击,她必定还匿于罗浮。只要我再开一次天眼,就一定可以……”
景元按住了符玄的肩膀,摇摇头:“确实,人们常说,人算不如天算。但是符卿,有时候天算或许也不如人算,再信我一次,如何?我会护好罗浮,也会让幻胧付出代价的。”
符玄怔了怔,景元趁此当把符玄摁回床榻,轻轻给她掖了掖被角。“符卿对我从未食言,我答应符卿的事自然也一定做到。况且,龙女大人可是为了你劳心劳力,总不好让她的努力白费吧。”
符玄的眼睛露在被子外边,一眨一眨。景元俯身揉揉她的脑袋,“符卿,安心。”
景元临走前嘱咐符玄不要再想公务,一切有他。
确实,她大可放心。只是,她睡了太久实在难以入眠,索性坐起来,双手抱着腿,把头放在膝盖上,盯着早就空了的杯盏发呆。
她信她定是说了什么,她不信景元没听清。她究竟说了什么呢?符玄敲敲头。
“这味药,终于找到了!”白露蹦蹦跳跳进来,“哇啊啊啊谁让你起来了!你在干嘛!不要敲头!给我躺下!”符玄只得乖乖躺下,听着磨药声和白露的碎碎念:“你看看你,脸都是白的。还没好利索就要听医生的话好好休息嘛。”符玄没说自己脸白是被白露突然闯进来给吓得。
白露煎好了药,托着下巴看符玄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符太卜你快点好吧。不然将军每天都要犯困倦之症到我这来,我这是丹鼎司不是神策府别庄啊!”
符玄舀药的手停了一下,“景元他……每天都来吗?”
“是呀是呀。哎你别停呀这药得趁热喝。他每天都来,搞得我连溜出去玩……啊不是采买药材、采买药材的机会都没有。”她接过符玄喝完的空碗,点点头,甚是满意。“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走啦。”
白露走到门口被符玄喊住:“我会快些好起来的。还有,谢谢你。”虽然已经被将军道谢过好多次,白露还是不太擅长应对这种正式的道谢,连龙角都有了淡淡的粉色。“没事,没事啦!”符玄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却看到小小的龙尾一甩一甩。
景元并没走多远。
他靠在雕花柱上,想着符玄带着哭腔的那句梦话。余光瞥见一个青色的身影在探头探脑。
他转头,青雀笑眯眯地向他行了一礼:“将军早呀!”景元看向西斜的太阳,点了点头。
青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干笑了两声,即又正了神色:“那我就不多寒暄了!我今天拦下您说这些话属实不合规矩,望您见谅,但我觉得有些事情您应该知道也必须知道。”
景元示意她继续说下去。青雀做了个深呼吸:“您或许觉得太卜大人这次是意气用事了。可她却是安排好了一切之后才冲动的:她问了白露小姐得知您在三天之内就会醒过来,再三确认之后还是不放心,把丹鼎司能排得上号的医者都抓到您床前看了一遍这才安心,把白露小姐气得满屋跺脚。之后她才去开天眼追踪幻胧。我不懂这样是否还能算得上是冲动。她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和您谁也回不来的打算。我、驭空姐姐、青镞策士长还有好多人不是手里有她的绝笔就是听过她的…呃…遗言。”青雀挠了挠头。
“太卜大人平时绝不会这样。可这次,她老人家不开心。至于为什么不开心,”她歪头笑笑,“不用我说想必将军也是清楚的吧。将军回来的那天我可真是震惊了好久。一是从来没见过将军您那样,二是我本来以为太卜大人已经够白了,没想到那天她的脸还能更白,啧。”
景元点了点头:“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青雀愣了一下,然后长舒一口气:“呼。总之两位大人身体康健,我们这些小卒子也能安心喽。嗐,三个月,三个月我都没有找我的搭子们打帝垣琼玉了!太卜大病初愈我就不去惹她心烦了!将军还得麻烦您帮我向太卜大人告个假,就说我身体不适身体不适!我先溜啦多谢将军!”然后一溜烟跑没了影。
景元无奈地摇摇头,看向斜阳。
当时符玄睡得颇不安稳,他俯身想把她皱着的眉心抚开,
“景元,我不要做将军了,你别死。”
这句话硬生生把他定在那。
睡着觉怎么还哭了呢。他想。转身大步走向神策府。
 
半月后,符玄痊愈。白露喊景元快点帮忙把人接走。
景元来到丹鼎司,看到的便是日光倾斜,廊下粉衣少女笑意盈盈,嘴唇一张一合,他定神,倏尔失笑。
“景元,你准备什么时候让位给我呀?”
“都依符卿的。”
 
后记
 
长乐天的一个犄角旮旯。
两个鬼鬼祟祟又光明正大的人。
彦卿和青雀。
鬼鬼祟祟地交换东西,光明正大地吃着糕点。
“那个什么幻胧,听说是死掉了?”
“是啊。也多亏了太卜大人。烬灭祸祖认为身为绝灭大君居然躲不开一艘仙舟上太卜的窥视,就‘呼’的让她熄灭了。”
“唔。还是彦卿你消息灵通。”青雀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糕点,“不过这个套路怎么感觉和我前两天摸鱼的时候看的话本差不多。啧,怎么突然好冷。”
“什么话本?”彦卿也拿起一块点心,“青雀姐姐你是不是穿的太少了。”
“现在又不冷了,没事。喏,就是那本。我给你的那摞里第二本。就是讲鬼吃人然后人杀鬼的故事。那里面的终极反派觉得自己的手下废物就把他们都杀了。这不是和烬灭祸祖差不多嘛。话说回来,”青雀拍拍手上的碎屑,“彦卿你待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打帝垣琼玉?”
彦卿摇摇头:“我就不去了。让青雀姐姐帮我保管的宝剑是昨天才买的,不光花光了积蓄还倒欠老板巡镝。”
青雀深表遗憾。她把盒子里最后一块糕点掰成两半,递给彦卿:“不过没关系。我们这样交换,太卜大人会以为我锻炼身体要为太卜司再奋斗五百年;将军大人会觉得你彦卿除了剑终于有了别的兴趣,而且话本子还不烧钱。这可真是两全其美的天才想法!就让我们以糕点代酒,干杯!”“好!干……”
“不如两位天才和我们回去一同干杯?”景元带笑的声音响起。
青雀和彦卿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半晌,一点一点转过头来。
啊,是微笑着的将军大人和怒气冲冲的太卜大人。
青雀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冷了。
而在神策府书房,景元慢悠悠地教育彦卿的同时,符玄也瞥见了在两个柜子的缝隙里,凸起的小小按钮。
 
END
 
一些碎碎念:
其实现在这段主线剧情太过适合be。但是我还是舍不得。
优雅冷静的猫是我最一开始希望符玄“应该是”的样子,但过着过着剧情,我就喜欢上了这个傲娇的会炸毛的小猫猫。
变成大人对于符太卜来说或许不难,所以假装大人就显得尤为可贵。只有孩子才会假装大人,只有孩子才能一逗就炸毛。景元的存在,分走了罗浮绝大部分的压力,是符玄能够是符玄的保障。
而景元经历了太多,有太多事太多人让他锋利的棱角变得温润。但他依旧有血性和少年气。符玄一直站在他身后,她理解他更相信他。
所以我不舍得。不舍得让大狮子一去不返,让小猫猫从此再也不炸毛。所以最后,只是梦话。
“于万人中万幸得以相逢 刹那间澈净明通 成为我所向披靡的勇气和惶恐 裂山海 堕苍穹”
我认为这段歌词很适合景符。景元毅然走向建木,是因为他相信符玄能够处理好剩下的一切;符玄挺直了脊梁站在云骑军前,即使前不久她才哼哼唧唧“本座心里怕得要死”“本座还年轻”,因为她会完成景元的嘱托。
他们是彼此的勇气和软肋。但是因为两个人都足够爱罗浮,所以软肋只在心里。我一直认为景符是那种即使有一个人先离去,剩下的人也会把ta留下的未竟之事做得尽善尽美的。
第一次写这么长的同人。写的很开心。希望大家能喜欢景符。
也感谢读到这里的你。
注:符玄的口诀有借鉴一些道教术法。
补充说明:
景符初见飘的银杏叶不是因为魔阴身也不是因为建木 是因为银杏叶的花语是永恒不变的爱恋、健康长寿、坚韧不拔的生命力和长久的誓言。
参加「假」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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