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步小说第一章第二节

2016/12/2173 浏览综合

世界上有两种臭，一种是让你作呕的，一种是让你垂涎的。我曾经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蒙住双眼，你能分辨出那种臭是你喜欢的吗？又或者，臭味本身是没有区别的，唯一的分别在于其来源。就像歹徒的利刃和医生的手术刀，都会让你痛，让你流血，但显然对你有不同的意义。我们在世上忙忙碌碌，是否经常被表象迷惑，做出愚蠢而草率的判断，不顾隐含其中的实质？

“哥哥，你还好吗？怎么不说话？”瑞恩把一大坨糊状的东西塞到我嘴里，把我从形而上的思辨带回到现实的恶臭之中。古丹正把我被黑豹蹂躏的衬衫撕成一条一条的，做成绷带，包裹我的伤口。我没好气的想，为了大家出力流血，到最后连衬衫都不给我留下，你怎么不撕她的衣服？！

天色暗了下来，我指挥着他俩拾柴生火，安顿下来，今晚只能野外露宿了。虽然受了伤，我还是觉得自己有义务轮岗守夜。每个人吃了小半个榴莲，显然连充饥都算不上。他俩在我脚边熟睡，时不时传来肚子咕咕之声，然后是嘴巴一阵吧嗒。兄弟姊妹们多年不曾团聚，没想到一见面，就重温了儿时的情景。那时父亲远行，淘气的孩子们气走了做饭的阿姨，自己做饭，又把厨房烧了。大家手忙脚乱的好歹把火灭了，只好饿着肚子在大厅里相偎而眠。

月上枝头，我睡意渐浓，又不忍心叫醒他俩，任由眼皮一搭一搭，思绪也开始模糊起来。一个影子从火苗中跳出来，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只见一个粗鄙蛮横的巨人，扇动着肩上蝙蝠般的翅膀，挥动着树干般的巨大狼牙棒，向我砸来。我迷糊中，躲闪不及，被正中肩膀。忍着剧痛，我就势一滚，半蹲而起。却发现天色已亮，瑞恩蹲在篝火旁，手停在半空，奇怪地看着我：“你要不要那么紧张？！我只是轻轻拍你一下，你就滚出去了。看吧，伤口都撕开了，渗着血呢。”

空气中弥漫着肉香，整只黑豹正在木架上翻烤，滴下的油脂在火中发出“吱吱”声。古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毛皮，“我找了半天，才找到锋利的石片，割下这张皮，勉强可以给你做个背心吧。”

穿着暖和的背心，吃着烤肉，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看来我们还要在丛林生活一段时间，得随时准备和野兽搏斗，得武装起来才行。虽然我会打造兵器，可一来没有矿石，二来靠木材取火，温度根本不够冶炼。我们可以先做点石锤、石矛防身。”

古丹表示同意，他说：“是应该先做点简单的武器。不过如果有了矿石，火的事情我可以解决。只要我能成功摆出火焰图腾，一根木棍的火都可以达到火山熔岩的温度，只是时间问题。”瑞恩听了这话，兴奋起来，胡乱嚼了几下，咽下口中的食物，咕哝不清地说到：“我刚才去探路，发现我们的目的地很可能是个裸露的矿场，所以才能反光呢。”

“另外，我们还需要足够的食物。”瑞恩吸着手中的骨头补充道。

吃完油腻的早饭，三人心满意足地起走继续前行。没走两步，瑞恩“哎呀”一声，“我们应该把把火灭透，不然万一引发山火怎么办？”没等我们回应，她就急冲冲地跑回去拨弄那堆篝火了。我满意地笑了笑，对古丹说，“我们冒失叛逆的小瑞恩终于长大了，做事开始仔细和谨慎了！”古丹苦笑了一下，“你想想她干哪行的。”正聊着，瑞恩向我们招呼：“你们快过来，有古怪！”

我和古丹急忙赶到，只见瑞恩手心里托着一枚金牙，“这是我从火堆里发现的。”

我接过金牙，仔细看了看，说道：“看起来应该是人类的牙齿，会不会是黑豹之前吃人留到胃里的？”

“不会，我仔细清理过，所有内脏都扔掉，还用河水冲洗过。”

“那肯定是你洗得不够仔细，说不定卡在嘴巴里了。想到那只黑豹吃过人，我们又吃了它，真恶心……”

瑞恩和古丹在拌着嘴，我下意识地捡出黑豹的头骨，找到一处缺牙的地方，试着把金牙插回去。只见金牙顺利的被插上去，虽然不是完美吻合，但考虑火焰造成的形变，应该可以断定，金牙是黑豹。那么黑豹怎么会有一颗明显属于人类的假牙呢，难道这密林中还有专门为野兽服务的牙医？

他俩看着几乎完美贴合的金牙，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很快，我看到古丹脸色一变，联想到我们身边发生的种种谜团，一股凉意涌上背心。瑞恩是最后反应过来的，“不会吧，谁会做这种事情……”。说完，哇的一声，扭头过去就呕吐起来。

等到瑞恩吐完，我安慰她说，“我们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也有可能黑豹是某人的宠物，对吧。黑豹牙坏了，主人没办法量身定做一个黑豹的假牙，就找了个人类的，刚好能用上。”其实这种说辞我自己都不信。

古丹也接着安慰：“就算是，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我在荒野上度过的这几年，那些野蛮人部落一遇到食物稀缺的光景，就主动挑起战争，有时候根本不是为了战胜对手获取地盘，而是为了抓几个战俘……”

“是的，我在铁匠铺经常听探险者说起当遇到雪崩封山，或者谷底迷失，也会吃同伴的……”

“你们不要说了，好恐怖，好恶心”，瑞恩喝止了我们，转身又吐。

我看着瑞恩受罪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这是我们当中，最不愿意遵循教条或恪守道德规范的人。以前，我内心里甚至给她取了个“小魔头”的绰号。但是最近的几件事，却让我明显地感受到，她与那些假道学，伪君子明显不同的，更加真实的闪光点。

等到瑞恩缓过气，休息了一会，古丹带我们到河边，各自找了些尖锐的石头，做了一些简陋的武器。瑞恩做了把短刀，古丹做了把石矛，我找了根粗点的树枝，鬼使神差地做了把狼牙棒。为了稳妥起见，大家约定尽量搜寻野果野菜充饥，遇到野兽，能吓跑的不打，能打跑的不杀，就算不得已杀了，也最好不要吃肉。大家继续赶路。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一路上我们还是遇到不少野兽，上来就打，吓不走，打不退。大大小小机场恶仗下来，每个人都带了伤，不过战斗经验都有所提升，尤其是古丹。有时候他连阵型都不摆，提起石矛就冲上前，砍瓜切菜，一点也没有往日木讷稳重的样子。等杀完，他满脸血污地站在我面前，两眼通红，舔着嘴角的兽血，就像荒野的蛮族战士一样。他怎么了，我得找时间好好跟他谈谈。

有一天扎营，瑞恩早早熟睡，古丹正在包扎伤口。我走上前，“怎么伤口还没好？”

“恩，”他应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丛林潮湿，伤口老是好不了。”

“我也一样，有的已经化脓了。”我给他看了我的老伤，“可惜你放弃了医生这个有前途的职业。”

“你不也一样，在军队干得好好的，都要升骑士了，突然退伍做了铁匠。”

“哎~我是看过太多打打杀杀，流血断命的勾当，实在忍受不了。”

“切~我看你这两天打打杀杀的挺利落，好像还挺享受！”

我有些不快，“你不也杀红了眼，我还看见你趁瑞恩不注意，偷偷喝兽血。”

古丹一怔，反击道：“那你偷偷藏起肉是怎么回事？”

相对无言，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咳咳，”我打圆场道，“老是吃些浆果蘑菇，吃不饱，还没油水，实在有些馋。”

“我也馋，”古丹也笑了，“那就该拿出来跟兄弟分享！”

哈哈，这就是战斗的友谊，彼此的理解和默契，有时候超越骨肉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