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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故事征稿】高适与《燕歌行》

2021/04/12207 浏览有街茶舍
写在前面:《燕歌行》是高适听闻一士兵口述之事,悲愤而作,而我的故事里将亲眼目睹这些糟糕事的士兵改成了高适本人
“幽州捷报,节度使张守珪于奚、契丹大胜。”殿下之人手一挥,膝一跪,余音绕于殿内。九五之尊的中年帝王嘴角泛起浅笑:“赏!”长安城依旧繁华,世人皆道当今陛下对边境之事上心,运往边境的赏赐源源不断——幽州节度使张守珪骁勇善战,于幽州这些年经略边事,颇有战功。
这件事,达夫已经听了好多个年头了。
“现下正是达夫建立功业的时机,何不趁此前去参军。”
“张将是有为之人,余曾赴塞,见其英姿,甚感钦佩。”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像清风拂过山林,春雨滋润万物,曾记得当年也写过“幽州多骑射,结发重横行。一朝事将军,出入有声名。”此般的诗句。二人于茶馆结账,在街市上便道别各自离去。已是傍晚时分,达夫在繁华的街市中穿行,凡眼前所见,有嬉笑孩童,亦有劳作商贾,一切仿若中兴盛世的不败景象。待夜幕悄然降临,圆月悬空,银辉万里,长安皇城,繁华一片。灯火朦胧中,酒肆的旗幡被风悠悠吹起,有冰凉的雾雨洒落天地,桥上的雕花栏杆被笼上一层湿润的水气,飘飖的河灯于桥涵中缓缓漂来。他站在桥上,思眼前所景,不禁怅惘,三十五年来,自己游历各方,三年前赴考来到长安,却功业未就,曾赴边塞,深感山海关苦寒,将士不易,现今繁华盛世,皆由长城骨血凝就,何其悲哉!
是日,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浩浩汤汤的军队在城外出发北上,兵戈犀甲映衬,纛旗飘动,秋日的叶子金黄,片片飘落,当这抹金黄轻轻吻过达夫的铠甲,继而旋转落于地面,达夫似乎看见了往后的日子,或许也会是遍地金黄。前往幽州长路迢迢,车马劳顿,但也只有短暂的休憩,行军是一个漫长苦涩的过程,但终究还是会有令人欣悦的时候。
草已经枯黄,看起来有点干涩,这一刻钟的休息,众人便席地而坐,或饮水拨弄枯草,或调笑谈天说地,辞家远行的兵士们都开始想念起出发时长安城外的满地金黄和万户捣衣。
“余听闻节度使甚有谋略,此行定当大胜。”达夫掸了掸盔甲上的风沙扬尘,与身旁一位年纪相仿的士兵交谈着。
“兄何以见得?节度使确有才干,近年却闻其重用一军史,风评甚异。”达夫听闻眉心皱起,却不解其事。
说此话的是达夫在行军途中结交的朋友张让,张让是长安人氏,对这些事情了解的门路众多,故知之甚多。
“那军史唤作安禄山,任军中左骁卫将军,胡人,为人轻率莽撞,两年前讨伐奚与契丹,大败。”
“大败?”达夫难以置信张让向他说的这个事实,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张让拍了拍达夫的肩膀,见他满脸皆是云淡风轻地说道:“此间种种,皆瞒众人耳,天子所赐,由其独揽,确为难言之事。”张让早已经明白社会的昏暗,却觉自己于事无补,现下随军不过是因为家中亲眷赵堪在幽州任将,思念家人而往。与达夫恰恰相反,他并没有什么报国之心,他是如闲云野鹤般的性子,不过既然随军而来,他也会安心做一个好士兵,至少他现在属于边境。
“张兄可曾思虑此事?”
“你我各异,二人微薄之力本不足一提,况类此间者众,何止于张乎?”二人举起水囊饮了一口,各自缄默,便又继续上路了。
日子过得极快,一路沿东北而往,风沙越来越大,气温越来越低。是夜遇大风雪,旌旗撕裂,人马冻死者随处可见。天阴黑,自此以东道路皆官军所未尝行,人人自以为必死,然畏官军所言,莫敢违抗。至夜半雪愈甚愈急,士兵皆四肢僵劲,仍迎雪而行七十余里,终至幽州城。
经几日休整,达夫已习惯于边境气候,听闻前日大胜之喜,也算是有了一丝安慰,这些时日,节度使命令大军休整准备再战,达夫没有想到这么快他便将踏上边境前线,临阵迎敌。
前一日夜,达夫难以入睡,独自坐于营帐口,对着刀锋似的寒风,两只手交叉摩挲着,所见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一点儿颜色,只有火光凄厉地照亮着。
战鼓四起,狼烟滚滚,锣声响彻云霄,重鼓棰声齐出山海关,旌旗迎风,逶迤猎猎。校尉紧急传尺素羽书飞奔至浩瀚沙海,匈奴已到我狼山,两军阵前尽是肃杀之气,迎敌而去,正所谓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胡人骑兵威势难敌,兵器声里夹杂着风雨声声,边塞寒冷,山河荒芜萧条,满目凄凉。
时值九冬,大漠塞外百草尽凋,严霜紧结,孤城一片,落日余辉撒向苍茫大地,金色红色相互染着,战卒却越来越稀少,耳畔杀伐声未歇,他们败了,血色的风,血色的旗,都撕裂开,守夜的将士也更换了一批。
达夫是半数时运较好的幸存者,半数将士已倒在血泊之中,达夫等人拖着自己伤残的身体回到城内,在他们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似乎听见了本不该属于这里的声音——丝竹管弦日夜不分,达夫能够想象到主营帐内的情形。
“达夫,此为上等伤药,汝应好生歇息。”此刻达夫正在营帐内处理身上伤口处,可见敌军刀锋之利,铠甲染血,在烛火的映衬下闪着幽暗的光,甚至还有些可怖。
“达夫先谢过张兄,不知张兄可知……”
张让叹了口气,随后接过达夫手中的活计,替他上药。
“将领皆一般,赵堪亦是如此,急功而为,恃勇轻进,日日流连歌舞。”
“此次大败,传入京师,该是如何?”
“达夫竟以为此事会传入京师。”达夫闻言抬眼,用难以置信的神色望向张让,他依然不动声色,似乎早已习惯,“赵堪乃吾表兄,贪于享乐,同安禄山乃一丘之貉,万不愿失其所得。”
达夫忿然,正扯破伤口,吃痛一声:“如此小人!”张让将达夫伤口处理好,便安慰着他睡下了,他也知道,达夫定然是彻夜无眠。
长夜正在慢慢褪色,一抹朝阳升起,昨夜的热血早已凝固,苍苍茫茫的一片肃杀,红色不断变幻交织着,枯草,城楼,兵刃……其所到之处,皆为残败,这红色如此刺眼。
达夫曾经的期望皆化为乌有,边关苦寒,将士辛劳日久,出征之时的妇人无限啼哭,离家万里前往遥远的蓟北。却不知戍边将领竟为贪乐之辈,枉长安城盛传幽州得利,大破楼兰。
夜里寒风飒飒,如泣如诉。却听闻张守珪欲隐其状,而妄奏克获之功,信使已连夜赶往长安。
黄沙一层一层被卷起,落在达夫的盔甲上,他向长安望去,绝域苍茫,唯有无尽的昏暗。甲胄被安稳地置于帐内,达夫只着一件素衣,在黄沙蔓延中,他翻身跃上马背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幽州城楼,与他初见一般无二的城楼。他已不敢再回头,消失在了茫茫黄沙之中……
路过长安之时,如是旧日模样,他调转马头前往宋城。
多年以后,一位发色有些花白的男子途经宋城,得见一首《燕歌行》: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将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 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无所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夜一声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他只嘴角微动,喃喃自语道:“此乃故友高适,高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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